吱呀~

  帝昊天在门口驻足了许久,扶在门框上的大手微颤,青筋蜿蜒。

  这两扇单薄木门上,承受了太多的悲伤。

  数不清的深浅不一的刀痕、爪痕、血痕遍布其上。

  一双双拖行过后的血手印,证明他们曾经有多么努力地奋斗过。

  “进去吧…”

  大龙按住帝昊天后背,单手推开木门。

  整个大堂沉浸在诉不尽的悲怆,说不明的苍凉中。

  两名少年士兵因失血过多,伤势过重而倒在酒楼大堂里的尸体,已经冰冷僵硬。

  他们的双手,探向的是木门方向。

  想来,路维用尽了一切来保护这些新兵蛋子,哪怕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。

  作为老兵,所有前辈都清楚的知道——年轻人,才是未来。

  在面对风雨时,最应被优先藏入有屋檐的避雨处。

  而路维,以一身血肉,铮铮傲骨,做到了。

  帝昊天何尝不懂呢?

  作为三军宗帅,征战沙场十数载的‘老将’,他自是看得懂李骥等人的身先士卒,看得懂路维的以身挡门,看得懂马坤宁死不放弃城墙,与妻子相拥安眠。

 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,再沉沉吐出。

  以此来调节自己心头纷乱的情绪,以及被大石重压般的窒息感,昂起下巴,郑重望向这座装潢格外熟悉的自家酒楼。

  “龙叔,楼梯下方应该有道暗门,咱们……走吧!”

  他大步迈出,以最短时间逼自己恢复冷静、理智,恢复成本来杀伐果断的摄政王。

  大战尚未结束,甚至可以称得上刚刚开始。

  京畿军尚未抵达战场,这满城的尸骨尚未来得及收殓,活着的人……尚没有余力去安顿。

  很多很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捋顺,等待着他去下达指令,等待着……

  叩叩叩

  帝昊天抬起胳膊轻敲了几下地下的铁门,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锈布满门板,间断性散发出像血一样的味道。

  常年不见光的地下,泥土腐朽味冲鼻入脑。

  楼梯两侧因堆满了酒坛,而违和地喷薄出浓郁醇香。

  一系列毫无关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,令神兽红婵不适地打了个喷嚏。

  铁门内传出微弱的悉悉索索声,偶尔还有婴儿啼哭的声音若隐若现。

  “在下——帝昊天,请各位开门。”

  帝昊天再次敲响铁门,恭谨有礼地出声询问。

  这一次,他连‘本王’这个前缀都抛弃了。

  此时此刻,站在这道门外的不是什么摄政王,更不是什么凌风第一人。

  他只是帝昊天,三军总帅,一个来替战友收尸的……普通军人。

  “摄政王殿下?”

  半晌过后,自门内幽幽传出微弱哽咽的妇人哭泣声。

  厚重铁门终于打开。

  一百二十人整,包括了马坤刚刚出生的儿子——马阳生。

  一座城,最终只剩下妇女、儿童、几名老人,以及十位因伤势过重而早早陷入昏迷的新兵少年。

  地窖内,血污遍地,恶臭难闻!

  这一战未胜,输得彻头彻尾却极尽惨烈。

  “王爷……您……您终于来了。”

  为首的中年妇女‘噗通’一声双膝下跪,身后一众成年人顷刻跪了一地。

  她们面色哀戚,面容憔悴,满脸泪水,却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,‘我家那口子……怎么样了?’

  帝昊天垂下头,再次深呼吸后,沉声道:“对不起,我,来晚了。”

  “无妨~无妨,您来了就好。咱凌旭城……一定要保住啊!”年长些的妇人抽泣道。

  其他人虽不多说什么,眼睛里绽放出的坚定光芒,做不得假。

  “我定竭尽全力,保住凌旭城,保衍国不破!”

  帝昊天抬起头,好看至极的杏眸潋滟光华,眸子里全是细碎光点,仿佛映照了整片银河。

  那里边,写着清清楚楚的两个字:“坚定!”

  “行了~先想想该如何安顿这些幸存者吧。都是老弱妇孺和伤患,小天儿,你觉得该把她们送去哪里比较安全?要不我先送她们去锦光城?”

  大龙及时打断这老的小的,一个个跟要奔赴刑场似的没完没了表决心。

  这场仗,得打,得赢,毋庸置疑。

  他们作为‘凡人代表’,输不得,更输不起。

  不仅关乎于衍国,更关乎于天下苍生的存亡。

  他们——不过是替整个大陆吹响了第一声号角而已,自然显得格外惨烈。

  帝昊天听到大龙的话,剑眉再次蹙成‘川’字,视线环顾这一百多老少,长叹一口气。

  是啊,该送她们去哪儿呢?

  锦光城?

  万一凌旭城被破,衍国关隘被撕开破口。

  那整个衍国里,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?

  锦光城,不过是下一个凌旭城罢了。

  就在他正苦苦思考时,地窖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,清晰异常的‘砰砰砰’声。

  那些妇女,拽上身旁哪怕不认识的孩童,一个接一个的给帝昊天磕头。

  脑门儿一下下生砸到坑洼不平的泥石块地上,磕得她们脆弱的皮肤,丝丝渗血。

  “王爷,我们哪儿也不去!生,留在凌旭城!死,亦做凌旭城的孤魂野鬼。”

  最初开门的女子颤声哀求,字字泣泪。

  帝昊天沉吟了半晌,还是拗不过她们的坚决,无奈地点了下头,“大龙,给春风楼布个结界吧……”。

  确实,没地方可去了。

  这里是她们的故乡,是她们的家,是她们的‘根’。

  既然哪里都不安全,倒不如遂了这份心意~

  子时将至,城外开始嘈杂起来,一声比一声悲伤的哭喊,震荡了这座死去的孤城。

  京畿军到了。

  这意味着新一轮战斗即将开始,更意味着,再次面临无数将士死亡的起点。

  无需帝昊天安排、下令,高渐离等人自动在城外,原天武军驻扎帐篷营处,挖坑收殓。

  两万把‘甲天下’仿若一块块英烈墓碑,被插在巨大土包上,鳞次栉比。

  高渐离独坐土包最高点,轻轻擦拭着属于李骥的那柄长戟,威严森森。

  “老李啊,你说,咱俩在军中较劲了那么多年!临了临了,你还先我一步走了,就不能等等兄弟的脚步吗?”

  “黄泉路上,您嘞走慢点,等等我们~咱大伙,地府再聚!”

  说罢,他一仰脖干了半坛子梨花酿,随即痛快地将剩下半坛子酒,全都洒于土包上。

  无论是敬给李骥的,亦或是敬给天武所有兄弟的。

  惊风带领惊字辈暗卫全员,齐齐整整地站在土包侧面,深深鞠一躬后,神情悲凉地凝视向子龙枪。

  惊风上前一步,轻抚过银白长枪,凄恻一笑。

  “小海,咱几个自小一同长大,本来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一生,啥时候死了都无所谓。

  真没想到……到最后,你竟能以军人之姿英勇战死,兄弟们……敬佩!”

  惊天从身后地上拎起几坛女儿红。

  他们做暗卫的,常年不可饮酒,生怕误事。

  今儿个,就当是最后一次放纵了。

  几人畅快淋漓的扯开封酒纸,扬脖痛饮后决然离开,不再做停留。

  ……

  城门外,忙着清理战场、原地休整的京畿军各自忙碌奔走。

  大龙借着夜色,悄无声息地掩住身形,只身前往落马关方向探察敌情。

  帝昊天独自站在被血水浸泡的旷野中央,四下环顾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  红婵觉得自家主子心情不好,乖巧地趴在他头顶,连蠕动一下都不敢,只能无奈地频频眨巴它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。

 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,作为一条上了年纪的幼虫,它也实在憋不住,不得不开口询问起来。

  “主人,你到底在干嘛?这么荒凉的战场遗址,有啥好看的?琢磨之后的战术么~”

  “红婵,你不觉得……这战场太过荒芜了么?!”帝昊天皱眉思忖道。

  之前是他太过沉浸于哀伤中,以致都没意识到丁点儿不对劲。

  “啊?战场不都是这样,尸体无数,哀鸿遍野的吗?”红婵没反应过来啥,奶声奶气道。

  “你也说了,尸体无数。可……怎么不见一个亡魂?”

  对!

  就是这个问题!

  帝昊天现在也是有天眼的人了,他应该能看得到那些飘荡在大地的孤魂野鬼才对。

  即便军中将士的灵魂被邪祟沾染,按照绿茶男的话来说,至少也得变成魔灵啊~

  可眼下,什么都没有。

  那它们的魂魄去了哪里?总不能都被吞噬掉,一个也没留下吧。

  若真如此,魂魄又是被什么吞噬的呢?

  “小天!”

  不等帝昊天想明白个中问题所在,大龙就如一抹孤零零的幽魂似的,一阵小旋风卷过,站在他的面前,满脸焦急。

  “怎么了,龙叔?”

  “情况不妙啊!敌军至少剩余二十万兵力,我粗略估算了一下,罗森国全军……覆没了。”

  “覆没?什么意思?”

  “意思是,对面军队里的所有人都被魔气侵染,变成最低等的魔人,甚至还不如魔人呢,只能说是一群麻木的怪物,被谁操控着。”

  “谁有那么强大,操控得了一个国家的军队?那可是好几十万人呀,难道……是魅影宫的?”

  帝昊天在这一刻思考了无数种可能性,推演出无数种行军战术。

  心里明确知道的唯一一件事,便是这一仗,真的凶多吉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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