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——

  化神境威压铺天盖地的砸下去,精准瞄向地面上的怪物。

  帝昊天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怒,无差别攻击凌旭城墙外的一切生物,包括苦苦支撑了许久的厚重城门。

  毕竟,他的兵……

  都死了!

  砰砰砰!

  接二连三的炸裂声,此起彼伏。

  他如地狱爬出的恶鬼,浑身沐浴在狠辣的煞气中,如有实质在他周身遍布一层淡金流转的光晕。

  影影绰绰的,还有些许红芒划过。

  他每一步走得缓慢、沉重,双腿如有千斤重,怎么迈步,都觉得艰难。

  每走一步,便是一片怪物的当即爆体。

  被魔气浸染的平凡人类,本就杀伤力不强,就是一群毫无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。

  它们根本无法承受来自化神境的威压。

  即便帝昊天连手都不抬一下,光凭一身磅礴气势,便能秒杀所有怪物。

  被血色映照得猩红的天幕下,一个个血色烟花绽放开来,怪物顷刻间被炸成气雾,尸骨无存。

  他一边走,一边环顾四周满目疮痍的战场。

  李骥,死了!

  死在所有士兵的最前方。

  他持剑而立,腹部被洞穿一个巨大的洞,三只被齐根斩断的手臂填满那个空洞。

  尖锐的利爪,依旧保持着抓挠姿势,像是手指抽筋一样,角度诡异。

  帝昊天走过去,轻柔地将那几根肮脏手臂抽了出来,残存的血液当即如瀑喷涌。

  他抬手阖上李骥瞪大到眼眶翻卷,血泪遍布的双眼,无声地在心底说了句‘抱歉’。

  李茂老将军和刘诚山,也死了,死得不留一具完整的尸身。

  李茂被拦腰斩断,伤口断面呈锯齿状,像是被无数次拉拽撕扯,生扯开的一样,丝丝缕缕的血管经络,零落在地面上。

  他那张苍老刚毅的脸上,却没有些许因痛苦而过度惊恐的表情。

  更像是毫无遗憾中带着些痛快淋漓,哪怕经历过极致的痛楚,嘴角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。

  至于刘诚山……

  他只剩下一颗不算完整的头颅了,双眼被挖只剩两个眼窟窿,鼻子嘴被啃得烂烂乎乎。

  之所以能确认是他,帝昊天也不过是凭借着脸型来判断的。

  更多,竟还是依靠直觉。

  武星、卓熙、常青、魏亮……

  帝昊天熟悉的军中将领,全死了。

  他们一个个,都死在距离凌旭城墙将近五十里地的那道分水岭处。

  身后,才是一万八千多的士兵之冢。

  可是,他找不到他们的尸身啊!

  什么都找不到,拼不到,捡不到。

  几十里地的旷野上,除了乱七八糟的残破骨头,凌乱一地的黏腻内脏残渣外。

  就只有一地威风凛凛,仍然在低鸣哀嚎的‘甲天下’兵器与铠甲。

  它们,有幸与天武军战士相伴一程,或许短暂,但足够忠诚。

  每一把兵器,都是与战士们滴血认过主的。

  平日里被他们精心呵护,当做宝贝一样舍不得用,仔仔细细地不断擦拭。

  每一件铠甲,都残存着战士们的余温,哪怕微弱,却真实存在过。

  帝昊天这一路,走得艰辛,走得心痛,走得恨意滔天。

  这一条黄泉路,像是没有个尽头一样,他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头。

  凌旭城,眼下便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孤城,沦陷于漫天黑暗中,没有半分光亮。

  “小天……”

  大龙化身成美大叔,一路陪伴着帝昊天走向斑驳城墙。

  他沉默地看着这个惯来骄傲的男人,被无声却滔天的痛楚包裹在厚重的黑茧子里,每一步踏入血海中,浸湿了他的裤脚,却也浸没了他的心。

  大龙觉得,他大概能体会到帝昊天此刻心中的恨和无奈。

  但凡经历过惨烈战事的人或神,谁心里没有些疮疤呢?!

  帝昊天这道疤,是刚刚被刻上心头的,正值鲜血淋漓的时刻。

  最是痛人。

  但疤,之所以称之为‘疤’,都得经历无数遍的血泊浸泡,直到它一点点的结痂,便从此深烙于心了。

  不能去揭开,想必他自己也不会想揭开。

  “龙叔,我没事。”

  帝昊天的声音低沉暗哑,像被伤到喉咙,发出砂砾摩挲般的声音。

  他终于在城墙前顿住脚步,视线直勾勾平视面前仅剩的一具完整尸体。

  是惊海的。

  他的暗卫是个什么水准,他最是清楚不过。

  惊海到死,都不忘将体内内力包裹于体表,即便伴随着身亡而缓慢消逝,却足以保全他的尸身不毁。

  再加上他手中如拐杖般的子龙枪是圣器,又是甲天下制造,寻常低等魔物,并无法近身。

  惊海应该是力竭而亡,战至最后一刻也要死守城墙不被妖怪攻破。

  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,头颅重重垂了下去,身体却笔挺如剑。

  伴随着死亡带来的身体僵硬,他像极了一座英武不凡的雕像,矗立于城门前。

  嗡嗡嗡——

  倏然,自子龙枪发出低声嗡鸣,伴随着微弱的震颤。

  银白雕龙长枪,如同在哀嚎祭奠,又像是在向全天下宣示,它的主人——英勇无畏,悍不畏死!

  帝昊天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,若仔细看的话,还能看出他手指关节处的轻微颤动。

  大手缓慢轻柔地摩挲着悲鸣的子龙枪,无声地安抚,‘子龙枪,你的主人何其英勇,我……知道的。’

  银白长枪的哀鸣终歇,它再无声息的矗立于城墙外,它主人的身旁。

  如一块无名墓碑——使命,终了。

  “龙叔……你说,他们拼了命要保护的……到底是什么?”

  帝昊天突然觉得很悲凉,很无助,很受挫。

  声若蚊呐,隐含颤抖。

  “你该知道的。摄政王也好,京畿军也罢,哪怕是三军全员,甚至包括京城龙椅上高座着的帝青缈。

  你们所要保护的,无非是这天下凡人,衍国百姓,亿万生灵而已。”

  大龙轻按住他的肩膀,沉声安慰道。

  说是安慰,也不尽然。

  诚如帝昊天的使命、天武军的使命、京畿军乃至三军上下的使命,甚至天冥二界的使命一样。

  这天下间,最弱小、无辜的凡人老百姓,才是他们唯一共有的责任。

  “可……他们也是凡人,我也是凡人啊……”

  帝昊天终究还是陷入了迷茫中,若是云悠然在这里,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,苦笑一声道:“这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啦~”

  “正所谓‘能力越强责任越大’,小天,你注定肩负苍生重任,不可避免,无法逃避,是为大爱、大义。”

  “这般空洞的话,即便我说破了嘴皮子,怕是此刻的你也无法理解。但这么说吧,你若不站在衍国前方,三军若不站在百姓前方,有能力的修士若不站在凡人前方……”

  “凡人……终将死绝,不堪一击。到时候,像咱这样所谓有能力的人,又该何去何从,如何自处?”

  大龙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,还得帝昊天自己从迷雾中走出来才行,他只能把千百年的经历和经验分享给他,别无他法。

  凡人在魔族面前,完全没有招架之力,一个猛扑,便是天下尽毁的下场。

 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?

  杀光了平凡无辜的可怜人后呢~

  他们不还得面对同一拨魔族,同一款艰难险阻么?!

  所以,里外里都是一样的。

  小天现在只是陷入自责愧疚中无法自拔,但他总会想通的。

  红婵趴在大龙的头顶,眨巴着硕大的卡姿兰大眼睛,懵懵懂懂却异常灵动。

  作为前天将的前契约兽,它听得懂大龙想表达的,也能明白帝昊天心中的苦楚。

  一只乖巧的兽,就要相当有眼力见儿的懂得适时闭嘴。

  “走吧小天,去城里看看吧……”

  大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,按了按帝昊天的肩头,将他从无尽迷茫中拉扯出来。

  帝昊天抬起灌了铅的双腿,一个纵跃,飞上城墙。

  所以……

  李骥他们以生命为代价,却仍旧什么都没能留下吗?

  城墙如泄洪大坝似的,自墙头倾泻下如瀑血液,覆盖住沧桑斑驳。

  与战场无二致的满地尸骸,无论是城墙上,亦或目之所及的城内大街上,能拼凑出整齐的一具尸体,都已是艰难。

  战鼓旁相拥而亡的马坤夫妻,春风楼门外被不知多少妖怪啃食成一具骨架的路维。

  若不是他们的武器上留有刻名,帝昊天怕是根本就认不出来。

  “龙叔,你知道吗?路维下个月便调任回京了,他才不过二十三岁。”

  “马坤是个媳妇儿迷,军中都嘲笑他妻管严他却从不在意。也好,能和他媳妇死同穴,黄泉路上总能有个伴儿吧~”

  “唉……我一向自诩甚高,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,无愧于衍国!可龙叔~我错了呀!我对不起手下的兵,愧对于他们的家人呐……”

  帝昊天薄唇轻启喃喃自语,像是在对大龙宣泄什么,又像是在对自己诉说着什么一样,声音迷蒙、空洞。

  “小天,谁都做不到无愧于天地万物,但求无愧于心便好。我想,所有将士们心中,定也是这么认为的。无愧于心,无愧于凌旭城,无愧于京畿军,就够了。”

  大龙沉叹一口气,上前一步将路维面目全非,徒留森森白骨的尸体挪到一旁,代替帝昊天,一脚踹开了那两扇单薄脆弱,岌岌可危的木门。

  那里,有些许声响隐约传出。

  大概,便是那壮烈的几万军民,所能保护的全部了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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