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雪霁并未刻意留意无心与雷无桀二人到底离开了多久,只不过等他们都回来的时候,样子一个赛一个的困顿。

  “哟,看你们这模样,莫非是昨夜化身夜行侠,去江湖上劫富济贫了?”云雪霁半开玩笑地倚靠在门框旁。

  一提起这个,雷无桀兴奋的就要往云雪霁眼前凑,无心与萧瑟见状相互对视一眼,配合的相当默契。

  无心朝前轻轻一伸腿,一脚将人绊倒在地,一萧瑟则迅速补上,手脚麻利地捂住了雷无桀即将张开的嘴,只留下一连串被憋得哼哼唧唧的抗议声。

  “雪叔叔,再不走,就要误时辰了!”无心在一旁提醒,又不忘拍拍萧瑟的手,示意他放开雷无桀。

  “好!”

  雪月城,巍峨的苍山顶峰之上。

  百里东君在完成云雪霁交代的事情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回去,于凉亭之中独自摆开棋盘一人对弈。

  此时,扮作男装、英姿飒爽的李寒衣悄然出现在凉亭之上,立于瓦片之间,声音清冷地传入亭中。

  “江湖上都传遍了,那个人回来了!你此番外出,是不是就是为了见他?”

  她的目光透过亭顶的缝隙,与亭内执棋沉思的百里东君遥相呼应。

  “他?现在的他帮不了我,”百里东君手中的棋子一顿,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,随后精准地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,继续淡然说道,“他以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,我若此刻向他求助,恐怕他也未必肯帮我。”

  转而,他又提及另一人。

  “倒是无心,那群人太过自负,妄图凭自己的本事将他永远留在北离,简直是痴人说梦。以前就不可能,现在有那个人在,简直就是天方夜谭。”百里东君嗤笑一声,满满的都是对他们不自量力的嘲讽。

  “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,无心身边跟了两个小家伙,据唐莲观察,一个自称是来雪月城拜师的雷门弟子,最重要的是,他还是雷轰的徒弟;另一个,心思太深,对江湖隐秘很了解,据说是一家客栈老板,是跟着那雷门弟子前来讨债的,叫萧瑟,同时,他还是那位的徒弟。”

  百里东君语毕,轻挥衣袖,棋子落回棋篓,随即他站起身,壶中佳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凌空轻旋几圈,最终化作一道优雅的弧线,与那山间云雾相互缠绕,难舍难分。

  “有意思。”

  李寒衣身姿矫健,自空中一跃而下,稳稳落在地面,剑尖轻点,寒气四溢,瞬间凝聚成一条威严的三头冰龙,盘旋于空,冰晶闪烁,映照出她带着半张面具冷峻的面容。

  “一个天外天少主,一个北离永安王,他们俩个竟凑到一起了。”

  这一夜,唐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,最后干脆跑到外面吹凉。

  只因为他收到了百里东君送来的一封信,上面只有四个字:

  “凭心而动”。

  什么是凭心而动?

  唐莲这半生都是在服从别人的指令。

  师尊留给自己的指令着实难倒他了。

  “咚……咚……”

  伴随着悠扬而庄重的钟声,大音梵寺内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。

 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,斑驳地洒在古木参天的庭院中,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圣与祥和。

  寺庙内,三百个僧侣身披袈裟静坐于殿外,皆双手合十,闭目凝神,口中念念有词,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诵经声此起彼伏。

 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特殊性,寺外未见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。

  不过哪怕是整个寺庙之内除了云雪霁四人以外没有别的香客,他们依旧双手合十,虔诚地诵经。

  大殿内,佛像庄严慈悲。

  走到殿外,无心行至云雪霁所在之处,缓缓停下。

  他轻轻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颗璀璨的佛舍利,那舍利子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。

  “雪霁,走吧!”无心壮着胆子,以这样的方式称呼云雪霁。

  云雪霁轻轻侧头,此刻也顾不上,追究无心对他的称呼到底妥不妥当,目光温柔地落在无心手中的佛舍利上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敬畏。

  佛舍利因其难得,自古以来便是佛门至宝,必得大德高僧圆寂后且经年累月,并与天地灵气与佛法修为共同孕育,方能形成。

  而这颗佛舍利,其色温润如玉,更是万中无一的佳品。

  云雪霁跟着无心走进去,无心将那佛舍利供奉在佛前,“老和尚死后,尸体瞬间尘灭,只留下这颗舍利,他生前最想的就是回到家乡,我便想带着这颗舍利送他魂归故里,以全弟子之责。”

  无心眼眶泛红,泪水在眼角轻轻打转,他深深一拜,与护佑他十二年的忘忧大师告别。

  “傻孩子~”

  简简单单三个字,还有那熟悉之音穿背而来,彻底击破了无心的心防。

  愕然回首,忘忧大师慈颜依旧,立于身前。

  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忘忧大师到现在都只是心疼自己这个可怜的小徒弟。

  望着无心,眼中满是疼惜。

  “师傅!”

  无心闻言,身形一颤,随即伏倒在地,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,崩溃地大哭起来。

  “莫哭,莫哭,你现在应该回自己的家了,”忘忧大师看到无心这个样子更是心痛不已,“傻孩子,你的家不在这里,你的家在那方外之地,可以任你自由驰骋。”

  “其实你我也不是师徒,只是彼此有缘,相伴走过一路。”

  “如今,我陪你的路走完了,总会有与你有缘之人继续走下去。”

  须臾之间,忘忧大师的身影开始解体,他的身体逐渐消散,仿佛化作了无数的金光远逝。

  无心看到这一幕,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悲痛,他拼命地伸出手去,试图抓住忘忧大师的残影,可终究都是一场空。

  无心的脚步变得踉跄起来,他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,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助。

  他的声音颤抖着,“师傅……”

  无心的泪水模糊了双眼。

  一如当年。

  他抓不住云雪霁;

  更抓不住自己的恩师——忘忧大师。

  永远都是差一点……就拥有了全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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