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在罢九有喷水迹象的时候木之青就出现在院子另一头,等他清理完后才走回来。

  “尼姑要剃头,我为什么要做。”

  “……说得也是。”

  这么多年罢九算是看明白了,木之青真是他见过最在意头发的人,没有之一。

  头发稍微长点亮点她心情都能好上半个多月。

  “我就不明白了,修士别说毛发了,就是美丑都能随意改变,你哪来这么大的心结,就不怕变成心魔吗?”

  修士最怕在意一件东西了。

  所以有的人说修士大多断情绝爱,说得也没错,因为那是修士一种自保的方式。

  “只有内心弱小的人才会将在意的事情衍变成心魔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得了,木之青显然是小部分认为断情绝爱的修士都是走偏门的,长久不了。

  木之青看了看罢九,忽然托腮看着他。

  罢九被看得寒毛直竖。

  “干嘛啊你这是。”

  木之青摸摸自己的脸,又看看罢九的,“你几岁服的定颜丹?”

  罢九脸色一变,“你又在变着法说我小白脸!”

  木之青勾唇,放下手,“或许我不该这么问。毕竟你这么在意阳刚之气,应该不至于那么早就定颜。”

  罢九看上去确实很年轻,脸白白嫩嫩的,行事也很有少年气,最多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。

  罢九脸一绿,一时间不知道木之青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在试探他。

  “我小时候是把丹药当糖豆吃的!一口一个咔嘣脆,那时候小孩子,就喜欢这些……谁像你,就没见过你磕过丹药。”

  “可我不是小孩子啊。”

  木之青避重就轻的回答完,然后站起身,“我走了,下次见。”

  说是这么说,但下次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。

  罢九忍不住道,“到时候我办完事去问佛宗找你?”

  “我不一定去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罢九忍不住问道,“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?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去?”

  木之青想了想,“大概几十年后,也有可能几百年后,谁说得准呢。”

  罢九奇怪。

  因为木之青从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。

 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?

  木之青挥了挥手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  罢九跑到门口看了一眼,人已经不见踪影。

  “走得可真是快的。”

  罢九嘟囔着关上院门,抱起还望着门外的小九,“别看了。”

  他转过头,忽然觉得这院子挺空的。

  不经意间罢九看到那丛茶树和一池的小鱼。

  “完了,这些谁来解决啊。”

  罢九抱着小九躲在鱼池旁发愁。

  “你想出家?”节灵问。

  木之青瞥一眼正大光明走在她身旁的节灵,“对。”

  周围有些许过路的修士,节灵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为什么?

  木之青笑了笑,“你说我是什么。”

  节灵回答,“树。”

  “对,我是一棵不知道几千年的老树,年纪已经够老了,没有树叶光秃秃的一棵好看吗?”

  “好看?”节灵似乎觉得有意思,“美丑如浮云,何须在意。”

  木之青鼓掌。

  “好一副高风朗月的模样。”

  节灵皱眉,“为何嘲讽吾。”

  “怎么会呢?我不敢。”

  节灵静静的看着她,木之青笑了,“怎么?对于节灵前辈来说,是不是夸与不夸也是如同浮云一般?”

  “这并不能混为一谈。”

  “是,你说得对。”

  木之青从善如流。

  节灵道,“你与从前不太一样了。”

  从前偶然的相见,私底下再如何,依然还有外面一层皮在。

  对话发展到这里,似乎该闹出矛盾了。

  在高处站久的人对于被人冒犯总是会在意一些的。

  却见木之青弯起眉眼,好一副无害的样子,“如果节灵前辈需要,我也可以如从前一般。”

  天际的冰蓝之光还未退去,不知何时冬眠之季才会彻底的结束。

  木之青离玄冰城很远了,站在高处往后一看,可以看到熙熙攘攘出入玄冰城的修士,玄霜树依然还是那么美丽,枝丫上长满了冰花。

  “还好。”

  就在她盘算节灵的虚影能不能在玄灵大陆使用出灵力时,身边传来无波无澜的声音。

  她循声看去,看到节灵完美的侧颜。

  “总比从前的虚伪好些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木之青面无表情的转头。

  这次去玄冰城呆的时间久了,不小心做的事也多了,所以后面多了一些小尾巴。

  但是对木之青来说,并不难甩脱这些小尾巴。

  毕竟她曾经是路边最不引人注目的存在。

  节灵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。

  两人的关系不太好,自那天之后,每次谈话都是不愉快的。

  不过这些不管是对木之青来说也好,还是对节灵来说为好,都不是能够让人在意的事情。

  木之青很喜欢每到一个城池就买一些当地的特色尝尝,也很喜欢去灯会放河灯。

  而节灵似乎因为某种原因,并不能离她太远,但是会静静的看着美食上蒸腾出热气,河灯顺着河水或者是被打翻在水中,或者是顺流而下,然后在流入大江大流之前被专门收拾河灯的老头拦下。

  连带着那些男男女女的愿望一起。

  这次是木之青主动开口的,她并不感到尴尬,她心中只有好奇,“半劫界是什么样的存在?没有正常的人就算了,但是也没有吃食,没有河灯?”

  节灵看向她,并不回答。

  木之青耸了耸肩,转回头去蹲下,手肘放在膝盖上托腮,看着远处的河灯明明晃晃,男男女女或提着灯在桥上行走,或在河上泛舟。

  清澈的河面上映出河岸上男男女女的面孔,也包括木之青的。

  节灵看了一会儿,缓缓说道,“半劫界只有离天一步之遥的人。”

  在你即将将大地彻底踩在脚下时,有谁会在意大地上有什么呢?

  半劫界的修士有更大的力量。

  他们不需要吃饭,不需要感情,唯一的欲望便是成仙。

  “那真是无趣。”木之青道,“没有烤鸡我会受不了的。”

  可是修士修为越高之后,再美味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件死物。

  好吃吗?

  对于元婴修士来说,其实不好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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