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假山一看,空荡荡的。

  画眉目光扫过曲折的假山甬道,“小袖,你是不是听错了?”

  三人一米外的假山背阴之处,正有一个太监死死捂住一个宫装女子的嘴巴,屏着呼吸静静等待她们离开。

  女子面容憋得青紫,双眼含泪,使劲抠着太监的手,想把脖子解救出来。

  同时,双脚不断在踢踏泥土地面试图弄出动静。

  楚盈袖凝神细听,耳中只余从狭窄甬道刮过的呼呼风声,其他的听不见。

  “应该是听错了,”楚盈袖不好意思笑了笑,“我内力不够,还没学会师父听心跳辨方位的功夫……”

  “等等,小袖,你没听错。”

  苏隐月定定看着不远处一枚掉落在草丛中的珍珠耳环。

  缓步走近准备弯腰捡起,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片衣角。

  猛然抬头,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。

  “这儿有两个人,快来!”

  太监见有人发现,掐着宫装女子的脖子重重往假山上一撞,也不管她死没有,捏拳就朝苏隐月打来。

  宫中贵人养尊处优,四肢不勤,一旦落单,随便一个粗使太监就能对付。

  见她敏捷避开,太监明显一愣。

  趁此机会,苏隐月抓住他手臂,把人拖近,抬手横拳即将击中他太阳穴。

  此前头撞在假山上的女子身体瘫倒,刚好压在她挥拳的手臂上。

  动作顺势一歪。

  太监立刻冲她洒了一把粉末。

  苏隐月不敢沾染来历不明的药粉,连忙闭眼,捂住口鼻朝后退去。

  “王妃!”

  两人来回纠缠不到两秒,画眉和楚盈袖快步跑来,看见的就是太监逃跑的背影。

  楚盈袖主动道:“我去追。”

  “别!你不熟悉宫中地形,迷路了我会找不到。”苏隐月拦下她,用眼神指了指瘫软在地的女子,“她没死,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
  说着,苏隐月扶起额头被撞出鲜血的女子。

  拿手帕拭去血迹后,发际线位置出现了一道口子,鲜血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。

  “堵住伤口,过一会儿血就不流了。”

  见女子神智清醒,苏隐月抓起她的手,让她自己固定额上的手帕。

  女子抓住她手臂,急切地要说出真相,“……我,嘶嘶嘶……”

  嗓音沙哑得说不出两个完整的字。

  脸色苍白,樱唇发颤,清泪顺着脸颊流下,一双水眸透着惶恐,像细雨中的荷瓣,令人生怜。

  苏隐月按了按她脖子上骇人的一圈青紫,估摸着伤到声带了,道:“你伤了脖子,不能说话就别强行说。”

  女子摇头,水眸满是急色,哑着嗓子坚持要说。

  苏隐月四处看了看,见地上散落着几滴她额上流出的鲜血。

  抓起她的手,用指尖蘸了蘸,“你在地上写给我看。”

  “……嘶嘶、不……”

  闻言,女子疯狂摆手,更激动了。

  楚盈袖狐疑,“她比划什么呢?”

  有经验的画眉开口,“你不认字?”

  女子连连点头。

  说不了话,又不认字,想从她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,就有点麻烦了。

  虽不是毫无办法,但没一两个时辰做不到。

  苏隐月不想迟到,给皇后借题发挥的机会,问女子,“看你打扮不像宫女,你身边的丫鬟呢?”

  女子眼睛一亮,扶着假山石起身,朝一个地方走去。

  刚走没两步,就踉跄着摔倒在地。

  没了裙摆遮挡,苏隐月这才看清,她双脚小如菱角,行走艰难。

  “你路都走不稳,怎么找你丫鬟?我背你好了。”

  苏隐月在她身前半蹲,“要去哪边就拍我肩膀。”

  画眉上前,“王妃,你怎么能干这些?让奴婢来吧。”

  楚盈袖也道:“我有武功力气大,我来。”

  “我先背,累了就换你们。”

  苏隐月没有逞强,侧身问女子:“你是进宫参加游园会的外命妇,还是宫里的娘娘?”

  “是外命妇比一,是娘娘比二。”

  女子伸出两根手指。

  苏隐月颔首,拍拍肩膀,“上来吧,等找到你宫女,你就和她走。”

  反正她也要在御花园闲逛磨时间,顺便做做好事也不错。

  围着假山绕了一圈,没找到人。

  又在附近找了找,还是没有。

  苏隐月看着长廊走过的一队宫女太监,“我让他们送你回住处?”

  “呜呜……嘶嘶……”

  女子一手搂紧苏隐月脖子,另一手指着一个方向,喉咙里发出呜咽声。

  除了熟悉的宫人,她现在不信任其他人。

  画眉试探开口,“你想让王妃送你回住处?”

  “嗯嗯!”

  夏日天亮的早,嫔妃居住的宫殿围着御花园而建。

  皇后的仁明宫也建在附近,一来一回,时间富裕。

  苏隐月双手托着她大腿,“指路。”

  一路走走停停,四人来到关雎宫门口。

  轮值的宫人一眼就认出了女子,“薛美人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  并把女子的贴身宫女喊了出来,“红珠姐姐,快出来,薛美人受伤了!”

  红珠从侧殿丽玉阁跑来,看见薛美人的模样,惊呼道:“美人,你不是和绿珠出门采花要做鲜花饼吗?怎么受伤了?绿珠人呢?”

  喧闹的动静惊动了关雎宫主位娘娘齐顺仪。

  她扶着宫女的手袅娜着走来,一眼就认出了苏隐月,“御王妃?薛妹妹这是怎么了?”

  苏隐月简单说了经过,齐顺仪有些惊讶,“竟有人谋害嫔妃?”

  “今日宫宴贵妃娘娘不得闲,明日我定要请贵妃娘娘肃清宫闱,杜绝此事再生。”

  赵贵妃被任昭容夺走的宫权,在方家流放之后,又回到了她手里。

  齐顺仪吩咐贴身宫女去请太医,别让薛美人脸上留疤。

  “红珠,快扶薛妹妹进去休息。”齐顺仪碰了下薛美人额头,心疼道,“妹妹进宫才三月,就遇到这种祸事,真是可怜……”

  “哎,今日宫宴只有皇后娘娘,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有资格去往奇珍园,皇上不愿冷落了我等姐妹,特意让白婉蓉在含元殿设宴,邀我等姐妹同乐。”

  “我原本还想着和薛妹妹一起前往,如今她受了伤,看来是不能去了……”

  听完,苏隐月明白为什么薛美人不认识自己了。

  原来她刚进宫。

  和齐顺仪告别后,苏隐月转身去了仁明宫。

  庭院中,命妇们或坐或站围在皇后身边,对着什么东西啧啧称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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