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没有回话,皇后却是出声道“献儿。”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寒意“你想说什么。”

  姜献晒笑一声“倒也没什么,就是想说,母后真是偏心,明明儿臣也尚未娶亲,年纪又长于四弟,何故就让这婚事落在了四弟头上呢。”

  四下寂静。

  谢槿宁扬了扬眉梢,抬眼看向姜献,恰好对上他垂眸扫来的目光,两人默契地勾了勾唇角。

  踏青那天,她就料到会有这事,所以那会下马车的时候,她就提前托姜百潼和姜献通气。

  可姜百潼自从那日踏青后便被禁足在府中,谢槿宁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。

  所以她不知道姜献对这事是什么态度,今日姜献的这番说辞,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退路,却没想到他竟主动站了出来。

  皇后和姜珩的脸色已然是难看得很,姜珩眉头微蹙,目光冷冷地扫向姜献,他握紧了手中的酒杯,指节微微发白。

  “皇兄,母后前几年给你挑了好些女子,你都以政务繁忙推辞。如今怎得今日就想起了婚姻大事。”

  “是啊献儿,就算你对母后给你挑的人再不满,也不该拿谢二小姐出气啊。”

  两人一唱一和,言语间便将姜献推向了风口浪尖,把姜献此举变成了夺嫡的阴谋。

  姜元承本就是多疑之人,更是习惯了大权在握,不容他人算计于他,此刻他投向姜献的目光中,也带着一抹猜忌。

  宴会上的气氛安静得可怕,谢槿宁手心都有些出汗了。可饶是如此,姜献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。

  他语气平静道“母后此言差矣。儿臣在南边时,就听闻了谢二小姐才情出众,颇为仰慕,今日一见,更是如见天人。故而方才母后提及赐婚之事,儿臣才不得不站出来。”

  如见天人……

  谢槿宁觉得,这姜献用词属实有些夸张了。

  她见局势未有好转,顺着他的话应声道“能得二皇子抬爱,是槿宁的荣幸。二皇子博览群书,槿宁在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,实不敢担。”

  又是一阵沉默。

  但皇帝的脸色似乎稍稍缓和了许多。

  “既然献儿如此诚心,皇后也莫要再干涉孩子们的事了,由着他们去吧。”

  皇帝都发话了,皇后也没再多言,摆了摆手,让两人退了下去。

  谢槿宁同姜献一同落座,目光交汇,十分默契一笑。

  她低声道“谢过二皇子了。”

  姜献洒脱一笑“小事。”

  谢槿宁亦是一笑,今日赢得漂亮,让她心中高兴得很,宴席上的饭菜都香了不少。

  她夹着面前的菜肴,不经意抬头瞥见了对面的祁晏安。

  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,面前的菜肴也没怎么动,一味地喝着酒。

  刚解完血见愁的毒,可以如此饮酒么……?

  前世的他,可是因为中毒,滴酒不沾的。

  谢槿宁摇了摇头,心下自嘲自己怎么又开始想他了。

  宴会散席后,本着坐戏做全套的原则,谢槿宁同姜献走了一段路。

  “阿潼是提前告诉殿下了么?”

  “嗯,只不过她被囚禁在府中,我又不知道怎么找你,所以一直没能提前知会你。”

  提起姜百潼,谢槿宁不由地问道“二皇子可知道,陛下此次为何将阿潼禁足这么久?”

  不仅禁足,还派了一队士兵守着。

  姜献叹了声气“是皇后。”

  谢槿宁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寒光,面前的姜献继续说道“太医院的宋问尘是皇后的侄子,前些日子夜闯臣子家宅一事,被皇后揪着大做文章。”

  “可先前不是已经罚过了么?”后来她们不是还出门踏青了。

  “嗯,这只是皇后的由头。最重要的原因,是近日来父皇派去外公那的一位将军死了。”

  死了?

  谢槿宁有点印象,不尽楼递上来的情报里,的确有说到数月前皇帝派了一名王姓的将军去北边巡查。

  那将军连月来数次挑衅,想来是镇北王忍无可忍,终于将他斩杀了。

  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
  不知是不是因着姜百潼的缘故,两人先前虽未谋面,却是熟络得很。

  约莫是因为……

 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,姜献瞧了眼谢槿宁“谢二小姐也喜欢游历山河?”

  “嗯?”谢槿宁瞧了眼他“殿下何出此言。”

  姜献淡声道“谢二小姐名动京城,本王闲来无事,也看了一些。”

  对,谢槿宁想起来了。

  前世她回京那时,姜珩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,而姜献就是个闲散王爷,常年在外游历山河。

  谢槿宁唯一一次见到他,是在他被姜珩冠上通敌罪名,押解回京,在长街上被人唾骂之时。

  那时的他应当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吧,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,反而有种从容。

  “是喜欢,世间千万风景,大好河山,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完的。”

  姜献笑了笑“那改日,谢二小姐若是厌倦了京城中的生活,或可换一种活法。”

  谢槿宁一直觉得,姜献不像个皇子,更像个江湖中人。

  可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,这辈子只能是谢二小姐。

  谢槿宁只淡声道“好。”

  “今日之事,还没谢过殿下。”

  “潼儿的朋友,自然就是本王的朋友。只不过,本王也只能替你挡一时,谢二小姐还需准备好万全之策。”

  “嗯,臣女知道。”

  姜献也不在多留,转身朝她摆了摆手“走了。”

  “殿下慢走。”

  同姜献告别后,谢槿宁便往回走,走了半天才发现一个事实——她迷路了。

  方才两人为了演的真一些,刻意避开旁人,许是姜献也忘了,谢槿宁是个初入皇宫的,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。

  不过,她倒也不甚惊慌,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宫女太监,随便找个人问问,总能寻到回去的路

  她正这般想着,脚步也放慢了些,心中盘算着该往哪个方向走。然而,就在她稍稍放松警惕的瞬间,后背忽然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。

  熟悉的檀香味扑鼻而来,夹杂着一些酒气。

  谢槿宁转过身,后退几步,低着头行礼“武安王。”

  祁晏安没有回话,谢槿宁等了许久,终于抬眸看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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