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荒心中一惊,还真的有人。

  刚才,苏荒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,不过完全没有感应到洞里有人。

  而且,这个人的声音,断断续续,细如游丝,听着在耳边,又像是很远。

  “碰到高人了。”

  苏荒不知该说什么。

  “既然来了,滚进来吧。”

  这一回,对方的声音,清晰了很多。

  苏荒没办法,只好厚着脸皮进去看看。

  还没有进洞。

  苏荒就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,正坐在洞口下棋。

  自己跟自己下。

  左手执白棋。

  右手执黑棋。

  苏荒长这么大,没有这么尴尬过。

  原本以为这里没有人,没想到有。

  早知如此,他就不来了。

  苏荒可没心思做小伏低,伺候别人。

  尤其是跟一些所谓的【江湖前辈】待在一起。

  倚老卖老的居多,真正有实力的,很少。

  再怎么说,苏荒也是入了【逍遥天境】的人了,而且随时都有可能突破【扶摇境】,这种级别的人不多。

  “你好。”

  苏荒简单问了一个好。

  老人没有理他,只顾着下棋。

  苏荒认真打量着这个人。

  看年纪,至少也在一百岁以上了吧——一百二十岁都有可能。

  须发皆白,一脸的褶子,每一条都是岁月的痕迹。

  五官倒也周正,只不过这把年纪了,早已不复当年旧观。

  老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。

  棋盘,纵横十九道。

  刻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。

  每一道都刻得很深,很直。

  老人身旁,放着一把剑——没有剑鞘,漆黑的剑身,有三处缺口,长不过四尺,剑柄光滑得很,这是一把旧剑。

  “不要乱看,看棋就好。”

  老者没有看苏荒,却说了这么一句。

  苏荒穿越之前,也报过一个围棋学习班。

  苏荒会下围棋。

  棋艺嘛,自认为也还不错。

  至少在围棋软件里面下棋,干翻过不少高手。

  苏荒看了一下,瞬间头大。

  眼前这局棋。

  有共活也有长生,有反扑也有收气,花五聚六,劫中有劫。

  看上去像是白棋要赢了,再细看又不尽然,似乎黑棋的赢面更大。

  ——不过,苏荒也不敢肯定。

  “原来,我的棋艺这么差,连谁赢了都看不出来。”

  苏荒愣住了。

  “看出什么了?”

  老人没抬头看他,小声问道。

  “呃,好棋。”

  苏荒决定打马虎眼。

  老人浑浊老眼一翻,没好气地说:“这不是废话吗?我乔冲之下出来的棋,能不好吗?”

  乔冲之?

  苏荒表示没有听说过。

  见苏荒没有任何反应。

  乔冲之终于停止下棋,抬起头来看着苏荒道:“你不知道我是谁?”

  苏荒摇了摇头,道:“没听说过。”

  说真话总是不讨喜的,活了两世的苏荒,这么简单的道理,还是知道的。

  不过没办法,秉性如此,苏荒不喜欢撒谎。尤其是在那些想要刷存在感的人面前。

  “你竟然没听说过我的名字!”

  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,老脸溅朱。

  搞得苏荒更加不好意思了。

  “真的没听说过。”

  苏荒尴尬笑了笑,此刻,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乡下小子了。

  “算了,北离的人,都是井底之蛙,也不怪你。”

  乔冲之这句话,含义很丰富啊。

  “你不是北离的人?”

  苏荒瞬间提取到这句话的重点。

  乔冲之将手中的棋子,放回到棋盒之中。

  “老夫是南诀人,江湖人称【棋剑仙】是也。”

  乔冲之轻抚胸前长须,神情颇为得意。

  棋剑仙?

  苏荒还是第一次听说,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。

  有个儒剑仙,还有一个棋剑仙?

  “你一定在想,下棋也能成为剑仙?是不是?我来告诉你吧,可以的。”

  乔冲之见苏荒无言以对,接着道:“你看看这棋盘,有如浩瀚的宇宙,黑白二子,如同天地间的阴阳二气,纵横的棋路呢,象征着法则规矩。每一局棋,都可以用来解释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。”

  乔冲之像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,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,那还不说个够本。

  “棋理跟剑理,是相同的。下棋的关键,在于及时洞悉对手落子的破绽,使剑是不是也一样?发现破绽,立刻反攻,胜利也就不远了。”

  乔冲之谈性极佳,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。

  这一点,苏荒倒是认同的。

  特别是修习【独孤九剑】以来,苏荒看别人出剑,就是冲着破绽去的。

  “有点道理。”

  苏荒对围棋兴趣平平,不过能做到不捧不黑,对方既然这样形容围棋,那就姑妄听之吧。

  “围棋下得好的人,一旦练剑,很快就能成为剑仙。你们北离,不是有一个【儒剑仙】吗?读书破万卷,某一日心有所感,拿起身边的剑,随手一使,便入剑仙境界。下棋也是一样。”

  乔冲之从山洞里面出来,挑了一块平滑的岩石,坐在上面晒太阳。

  苏荒本来以为他是一个性格怪僻的孤傲老头,不善言辞。

  没想到一说到围棋,乔冲之就双目放光,脸上还多了一丝慈祥之意。

  乔冲之突然回头,看着苏荒,道:“老头子说了这么多,你认不认同?”

  “这个嘛,十之一二,还是认同的。”

  苏荒老实得很。

  乔冲之长长的白眉扬了扬,冷笑道:“对牛弹琴。”

  乔冲之右手忽地一动,原本深深嵌入石壁的那枚黑子,竟然飞了出来,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。

  苏荒看得两眼发直。

  “把棋子打入石壁,已经让人难以置信了。他还能将棋子再吸出来。这样的功力,说他不是剑仙,我都不信。”

  苏荒脸色发白。

  “看来,我来错地方了。”

  眼前这位老头的功力,不比李寒衣弱。

  苏荒的本意,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,好好修炼一番,争取进入【扶摇境】、甚至是【大逍遥境】。

  五大剑仙,最弱的都是【大逍遥境】。

  【大逍遥境】是凡人与剑仙的分野。

  偏偏这绝顶之崖上面,藏着这样一位功力深不可测的老头。

  “对了,你们南诀人, 不是喜欢使刀的吗?”

  苏荒决定换个话题。

  北离好剑,南决用刀。

  江湖人都是这么传的。

  “应该说,南诀人既使刀,又使剑。南诀武人,重刀胜过重剑。刀仙有十余位之多,剑仙嘛,也有好几位。”

  乔冲之来劲了。

  苏荒掂量了一下,道:“那北离的这几位剑仙,你知道是谁吧?”

  “自然是知道的。五大剑仙,儒道怒孤,再加一个【雪月剑仙】。他们的剑法……还差了一点火侯啊。”

  苏荒……

  直接笑了起来。

  没办法,苏荒憋不住了。

  “这下吹牛吹大了吧。”

  苏荒心里在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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