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许你伤我二哥。”

  这一幕,是都哲最不想看到的,他甚至,想立刻把她塞回小屋里,当她从未出现过。

  “为什么要过来,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待在那儿。”

  他很愤怒。

  林静姝更怒。

  他只是,将她当鱼饵,只为杀她哥哥,枉她还以为,他变了。

  “我为什么不能过来,我要是早知道你用这种办法引诱我二哥出来,我就该立即死了,也不要你得逞。”

  她红着眼,冷风吹来,眼泪凝结成了霜花,砸在雪地上。

  胸口一痛,都哲按住胸口,仍然压不住那里燃烧的怒火。

  “是,我当时就该先,先,解决了你。”

  他愤怒难当,双眼腥红。

  林静姝被他的样子吓坏了,无数个日夜梦见的那又赤红的眼睛,闪现在她眼前,和眼前的这个人影重合。

  她双膝有些发软。

  他是恶魔,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。

  望着都哲那双眼睛,她无论如何,也说不出求他手下留情的话。

  “小妹,回来,回来。”

  身后,林若良喘着气,轻喊。

  他不允许,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妹妹。

  林静姝回头,眼里的泪,再也忍不住,汹涌而出。

  “二哥。”

  他伏在地上,浑身是血,眼睛发红的看着她。

  她读懂了,他要她继续躲在他的身后。

  可她,还能像当初那样躲着吗?

  不,她不能。

  她要救他。

  也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。

  忽然,她身子一矮,膝盖陷进了雪地里。

  所有人都惊了。

  “姝儿……”

  声音和血,同时从口中喷出。

  都哲没忍住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,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。

  在他心中,想过无数次的这一幕,真正实现了,却有如万箭穿心。

  为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。

  林静姝流着泪,喃喃出声。

  “不要,不要杀我二哥,你想要什么,我都愿意给你,哪怕你要我的命,求你饶了我二哥,饶了林家,你要我做什么,我都愿意。”

  是的,她愿意她的命来换。

  以最底,最卑微的姿态。

  林若良如何肯看到林静姝如此求人,还是求一个他曾经踩在脚下,不屑一顾的养马奴。

  可他早已身受重伤,倒地不起。

  只喘着粗气,怒喊,“都哲,你要是个男人,就不要对女人动手,有本事,你杀了我。”

  赶上来的梁烨霖拔出剑,将林静姝护在身后,指向都哲。

  上一次交战,他没看清他的脸。

  此刻,他才终于亲眼看清楚,这个被林静姝从马厩里捡到的少年。

  他眉眼挺阔,鼻梁高挺,唇不薄不厚,生有一种盛气凌人之感。

  他有一种,恰逢对手的感觉。

  都哲身上的阴暗之气,让他心惊。

  “你与林家的恩怨,与林二哥的恩怨,我都听说过,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,林小姐待你不错,林家于你,有仇亦有恩,你不能只记仇,不记恩。”

  都哲,也终于又一次看到这个身上满是阳光的少年。

  一个,身长玉立,

  风度翩翩,少年英姿,眉宇间,散发着一身正气。

  林静姝,温婉娇俏,清肌玉骨,倾城倾国。

  他和林静姝站在一起,简直就是一对壁人。

  他好像,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  一个在阳光下,一个活在阴暗里。

  这里。

  没有他的同类。

  就连林静姝,也站在他的对立面,用害怕和祈求的眼神看着他。

  忽然,他觉得,在这个世间,他是那么的孤独。

  这个唯一对他不一样的女孩,从来没有真心的想走进他的世界。

  她对他好,不过是,随便施下的恩惠。

  她对所有人都好,他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。

  更不是唯一。

  忽然,一口血涌上来,他没忍住吐了出来。

  “都哲。”

  林静姝惊叫出声。

  “你怎么了。”

 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担心,他自嘲,竟然还会为了她的这一点担心,而动摇。

  “好,小姐,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
  林静姝落下一滴泪,“多谢。”

  简短的话,已不复昨日的温柔与笑脸。

  他冷着脸,转身,身后,早已围着一队弓箭手。

  林静姝轻轻拉了拉梁烨霖的袖子,梁烨霖朝那些人挥手。

  弓箭手收了弓箭,自动散开。

  “咯吱”

  洁白的雪上,落下几滴红色的血,那样的扎眼。

  都哲强迫自己挺直了背,踏出了第一步,第二步……

  “等一下。”

  林静姝向前跑了几步,“你受伤了,给你一匹马吧。”

  都哲停住,回,“不必。”

  然后坚定不移的走了。

  梁烨霖不懂,事情早已明了,她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。

  “他抓走了你,又害得二哥如此,你何必管他。”

  林静姝也有些恨自己,为什么如此心软。

  “我只是,看着他的样子,很可怜。”

  不知道为什么,梁烨霖忽然松了口气。

  竟然,只是因为可怜他。

  “你啊,这样很容易被坏人利用,我们也快点回去吧,二哥伤的很重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尽管他走得有些远了,这样微弱的声音,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他的耳中。

  竟然,是因为可怜他么。

  他回头,望见梁烨霖的披风,正披在林静姝的身上,两人相携着走回林若良的身边。

  转回时,他面容阴冷决绝。

  “我都哲,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。”

  林静姝转身,望着那头雪地里,遍体鳞伤的孤狼。

  他在朝她龇牙,像要咬碎她的脖子。

  她背后一寒,想到了整个林家,还有梦里的尸山血海,他会,再一次报复林家的吧。

  “都哲,你记着,如果你敢踏足中原,动我家人,我死也不会放过你。”

  她这么硬气,就连都哲也有些吃惊。

  “是吗,那就等着瞧。”

  阳光下,这个孤独的黑影,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,消失在雪地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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